sssiy

藏舟於壑,俟以唐捐。

The Double

这次有七千字。= =

特工AU,全是瞎扯。摸完鱼又要面对DDL,大约很久不会见了。

别问我剧情,我自己也没搞懂。




1.

明诚一眼从接机口的人群中认出明楼,灰色大衣如故,右手扶一把长柄雨伞,抬腕看表的模样微微不耐。

那天暴雨如注,飞机在城市上空盘旋将近两个小时迟迟未能降落。气流颠簸和嗡鸣声让明诚涌现出无数唯心的念头,它们在脑海中慌不择路,好像任何一点微小的差错都能将终点再次无期限推迟。

直到那一刻明楼也望见他,机场里众生熙攘嘈杂,两人目光越过人群远远相触,仿佛尘埃落定。

明诚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,三年时间如隔桌而坐,他远远注视明楼,却只想起他没有围从前那条格子围巾。



上头为这次行动在市中心辟了一整栋楼,明诚在飞机做过功课,短短两页纸的加密资料,内容乏善可陈。他向来不用具体指令,整座城市的坐标路线记得分毫不差,然而下机场高架明楼却反打方向盘,七弯八拐开去老城区一处废弃的公寓。车停在两条街开外,步行穿过背街的窄巷,真正的情报处藏在一片破旧民居中。

公寓已经被简单拾掇过,熟悉感扑面而来,厨房里甚至有半盒开了封的速溶咖啡,并无生活气息,但明楼的痕迹无处不在。这是一个不讲逻辑的推理,明诚找不出任何证据,却觉得连咖啡包装撕开的角度都是明楼的习惯。

“只有我们两个人?”他斟酌问道。

明楼正脱下大衣,转手把伞搁在伞架上,回头望他一眼。

“理论上不是,但两个人比较简单。”

他慢条斯理挽起袖子,拉开冰箱门看了一眼,又重新打量一动不动立在门口的明诚,对方衣装齐整,好像在抗衡什么巨大的隔膜,几乎显得困惑。

“面包也没有了。”明楼叹了口气,“去趟超市吧。”


晚上明诚用微波炉加热了两盒肉酱意面,明楼埋首于桌上几块数据显示屏,两人始终交谈寥寥。屋里开暖气,窗帘遮住夕阳,却剩下一室暧暧模糊的光晕,熟悉的气息将整个人浸没其中,好像骨血复苏。

“谈谈?”明楼又叹了口气,终于抬头看他。

“任务是什么?”明诚不假思索。

“过,下一个问题。”明楼笑。

明诚看着他的眼睛,眼角细纹仍是从前模样,目光温和,如同往昔一切朝夕相伴的岁月。于是他也笑,随口捏出的问题居然能活络气氛,根结埋在底下,面上却始终是一触即发的默契。

“你上次在医院,出了什么事?”他最终问。

“哪次?”明楼皱眉。

“两个月前联系我那次。”

“你做了通话分析?”

“没有。”明诚迅速否认,努力使语气云淡风轻,“耳朵都能听出来是医院。”

“你倒是能耐了。”明楼冷哼。

明诚却不接话,半晌才低声问:“好了吗?”

明楼双手交握,身子向后靠,盯着他。

“最后一次机会。”他平淡道。

明诚兀然抬头,眼神亮又分明,却掩盖住所有遥远的试探。有些东西在缓慢苏醒,他试图从中辨认出当年原本的情绪,但不得要领,记忆是遗忘的一种形式,他甚至早就与自己无声和解。


“三年前在巴黎,发生了什么?”他看着明楼的眼睛。

目光相对,明楼良久才开口。

“我最后一刻接到命令,行动目的不是转移情报。”他语气疲惫却坦然,好像为回答这个问题已经准备了很多年。

“是除奸。”



2.

明诚又一次梦见三年前克里奇广场的地铁站。

冬夜寒风凛冽,浑浊的空气涌进地下通道,站台上灯光昏暗且空无一人,像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。他四顾,深吸一口气,耳边传来渐近的轰鸣,列车呼啸而过,万物坠入虚空前一声枪响。

面前是一身盛装的明镜,正背对着他缓缓倒下去。


醒来时不到凌晨一点。整个房间浸没在无声黑暗里,门缝中漏出一隙灯光。明诚披衣下床,窗外没有星星,但能看见中心城区遥远的灯火,玻璃幕墙明暗璨然连作一片,街上偶有汽车划过路面的声响。

思绪在深夜里出落得清晰,他此时终于有回家的实感,尽管是一间陌生的公寓,尽管只有明楼。过去无休止的煎熬和渴望却都与这一刻背道而驰,其实很早以前他就不再对家抱有过多的期望,可困于饥饿的幼兽一旦反噬,就成了燎原而不自知的绮念。

明楼果然没有睡,开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里,见他推门出来却不意外,拍拍一旁的沙发垫示意他坐下来。

“我记得你认床。”

“小时候的事了,大哥。”明诚含糊道,径直走到明楼身后,打开冰箱门翻出一罐咖啡。冰箱亮起的光晕在黑暗里笼罩他,像一个柴米油盐的温柔屏障。

“睡不着就来熟悉一下系统。”明楼背对他敲击一阵笔记本,墙上一排显示屏悉数亮起来,“我明天去市中心行动处。”

“那边还是梁仲春接手?”

“南田。”

“我在飞机上把行动处的资料过了一遍。”系统是双重加密,明诚上手很快,一面匀出心思来揣摩明楼的语气,“如果三年前给汪家钉死棺材的是南田,为什么她现在不亲自抓人论赏?”

明楼随手接过他手里的咖啡,理所当然的模样喝完剩下半罐,轻描淡写道:“因为南田怀疑的对象从来不是汪家。”

明诚动作倏然一顿,抬起头盯着他。

“三年前巴黎的地铁站,转移情报是假的,南田要借此处决内奸。换言之,今天要抓汪家也是假的,这次她有明确目标了,一个毒蛇的代号。”

“她要处决我。”


明诚仍然盯着明楼。身后屏幕上数据流滚动,仿佛湮没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,逆流而上却徒劳无功,下一秒就要被拽回许多年前最荒谬而深切的恐惧。

“那我回来,”他声音低哑,“任务是什么?”

明楼并不躲闪他的目光,答案却在口中犹豫半晌,最终只是温和笑了笑。

“成为毒蛇。”



3.

第二天明楼出门前留下一叠资料,毒蛇目前记录在案的各项数据信息,寥寥几行,半真半假。明诚随手翻过两页,却注意到桌旁一瓶阿司匹林。

他拿起瓶子晃了晃,零星响声把心跳坠得错了一拍,良久,又不动声色放回原处。

这是一个太简单的任务。

明诚比他自己所意识到的还要更了解明楼。他的习惯和假象,他眉毛皱起的力度,大衣总是系上排扣,低沉嗓音和折皴字体,所有未宣之于口的隐秘。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试图模仿明楼,后来又试图摆脱这种模仿,直到他在自己的土壤里枝繁叶茂,明楼抽开双臂,终于有底气给他一个如此放心的刁难。

他知道明楼在情报处的地位,一颗钉住整盘局势的棋子,稍有松动便是众人溃散。须有人去替他填上南田的陷阱,以毒蛇的身份。

于是明诚甚至不介意替明楼赴死的结局。



任务本身变成了二十四小时和明楼搅在一起,美其名曰言传身教。

由明诚来挑衬衣和西装,给他打领带,黑咖啡不加糖,同一只钢笔批文件,抹去网络地址的习惯手段,毒蛇每一个不为人知的细节。那段日子里四国经济峰会,整个老城区戒严,情报中心的数据汇总源源不断,大部分工作由明诚代劳,而明楼总是不知所踪,然后夜里带着头疼回来。

直到有一个夜里明楼回家时碰倒了门口的挂衣架,寂静中一声突兀闷响,明诚从房间里冲出来时对方正半边身子倚靠在门口的墙边,整个人浸没在浓稠黑暗里,好像下一秒就要向后跌入虚空。

“回去睡觉。”明楼哑声命令。

明诚根本不打算搭理他,径直走过去摸上他的额头,一手冰凉冷汗。

“我去拿药,钥匙给我。”

明诚挨上去撑住他,神情平静。他早就察觉客厅角落有一个带锁的药柜,答案几乎呼之欲出,那一刻他终于说服自己几个月前明楼为何在医院里。

一场刑讯。

行动处的惯用手段,电击,神经性药物,或者更糟,甚至不屑于留下皮面上的伤口,体面又贴心。他没意志去想象,只是执着地等明楼的钥匙,对方半边身子终于肯借力靠着他,好像一个用光所有力气的寻常拥抱。

他在寂静声里听见挂钟走动的声响,一笃一笃,敲得心跳下沉。皮肤相贴处迅速温暖起来,明楼滚烫的气息吐在他耳畔,刻意拿捏住了呼吸,显得平淡又安定,唯独带气的嗓音低沉拂过,哄孩子似的,却没力气藏住疲惫。

“别动,阿诚。”


他当然没动。

他该去拿药,把明楼扶回沙发,再倒一杯温水。这些动作在脑海中排成一列,清晰有力,却抵不住明楼的一个要求。他向来拒绝不了明楼的任何要求。

明诚挨近一点点,谁也不说话。直到他手心里被塞进一把冰凉的钥匙,冷汗湿漉漉覆在上面。

“不是药柜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明台宿舍的钥匙。”

“我用不上。”明诚顿了顿。

“至少去道个别。”

“大哥,”明诚平淡道,努力装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语气,“知道是南田的圈套,为什么要将计就计?”

明楼低头蹭他的鬓角,仿佛真的是一个缠绵的拥抱。

“他们快找到大姐了。”



4.

第二天早晨明诚煎了一个漂亮的溏心蛋,而明楼和往常一样坐在桌边翻报纸,山峙渊渟,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。

可明诚知道不是。他从未怀疑过这次行动,却开始好奇最后的时刻明楼会不会安排救下他。只是最原始的好奇,平和的,不抱期望和怨气,仿佛事不关己。

追捕汪家的指令迟迟未下达,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掩耳盗铃地对付各种各样的琐事。有空的时候明楼会教他毒蛇的各种招式,选择代码的习惯,常用枪支,近身搏斗,几乎事无巨细。

有一次明楼甚至教他狙击。他们埋伏在一处废弃民居的阁楼,断壁残垣灰白连片,日光里尘埃浮动,长久的等待让明诚眼眶干涩,左肩微微酸胀,意识仿佛重回那些在伏龙芝捱过的清晨,寒凉顺着脊背向上蹿。

明楼就在那时俯身向他,温热气息拂下来,明诚兀然身子一僵,好像不小心再向后靠就能跌进一个怀里,对方右手覆上他的,轻握着扣向扳机,压低嗓音道:“手不能抖。”

气息就吐在他耳边。

“呼吸不能乱。”明楼仍然慢条斯理道,下巴几乎挨上他的发梢。许多年前明楼也是这副姿势手把手教他写字,双臂拢起,好像一个温柔的终点。对面楼栋的灯光倏然亮起,明诚眼神一动,迅速瞄准那扇即将推开的玻璃窗。

子弹出膛,惊起一片扑扇的飞鸟。

他利落收枪,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身后的明楼,眼神得意又狡黠。

“明长官觉得我不懂狙击?”

明楼挑眉,最终只是摇头叹了口气。

“我觉得你不懂调情。”


明诚在三天后的晚上终于晃过神来。

很早以前他就不再试图定义这一段关系。明楼一句话说得不甚了了,却诓不住明诚。他知道明楼的习惯,能在人前把虚情假意讲得天花乱坠,真正的隐秘却常常只像是随口一提。

可不该在这样的时候,分明末日在临近。


第三天晚上他在浴室里堵住明楼,对方正擦拭眼镜片,侧头惊讶看他。水流声哗然,明诚一时无言,只瞪着眼睛,一副要了结什么的壮烈模样,明楼只好先开口。

“还有一招没教你。”他慢悠悠道,手指摩挲镜片。

下一秒,一道凌厉寒光直堪堪划过门面,半路急急拐了个弯,一缕冰凉停在脖颈处。

明诚纹丝不动。

明楼也愣住了。那一刻他看上去简直气急败坏,想吼他又压低嗓音,最终只是一把拧上水龙头,淅沥声戛然而止,寂静蔓延开。

“军校白读了?不知道躲?”

“你会下手吗?”明诚反问。

“我要是下手了呢?”明楼冷笑。

“不躲。”明诚倔脾气上来根本一分不让,看着明楼劈头盖脸教训他的模样,突然有一点委屈。

“这次行动呢?”他声音发凉,“我应该躲吗?”

两人太过熟悉彼此的招式,连吵架都抻不开手脚,好像画地为牢。可总有时急不择途探出线去,真实的软肋一旦暴露,疼痛覆水难收。

连明诚也没想过,自己居然有一点委屈。

明楼的愤怒突然哑了火,定定地望着他,明诚试图找些什么话来挽回,可对方的目光太过胶着,他匀不出多余的精力。

半晌,明诚只有走过去,吻上他的唇畔,仿佛是唯一的答案,温柔又决绝。


“别这样。”明楼一动不动,眼神里不知名的情绪几乎能漫溢出来,甚至压根没有掩饰的打算,“我舍不得。”



5.

明楼最后送给青瓷的礼物是一副金丝框眼镜,装在丝绒礼盒里,像一个郑重的道别。

那天上头下达了最后的指令,在礼拜天夜里赴汪芙蕖之约,依然是二号线的地铁站。明诚清理掉公寓的大部分杂物,监控系统格式化,钥匙塞进牛奶盒和报箱之间的缝隙。他从衣柜深处翻出一条格子围巾,三年前明楼常戴的那条,犹豫片刻,围在自己的脖子上。


二号线在中心城区停靠七站,第三站和平广场,在政府会议中心的正下方。明诚到达时是夜里九点二十三分,灯光昏暗人群寥寥,他坐在站台的长椅上,灰色大衣,金丝框眼镜,扶着一把长柄雨伞,平静观望不远处播报列车信息的显示屏。

然后他看见明楼。

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,他甚至没有多余的思考,下一秒被冰凉枪口抵住脖颈。耳边响起一个妩媚又阴森的嗓音。

“好久不见啊,阿诚。”

列车在进站。呼啸声里明诚缓慢回头,看见汪曼春精致的笑脸,一缕发丝懒洋洋垂下来。

“你认错了。”明诚颔首。

“穿上我师哥的衣服,就以为能以假乱真了?”汪曼春厉声,“演戏你还差点火候。”

列车终于停靠,画面陡然清晰,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和哭喊,汪曼春的注意力有一瞬间被吸引,目光离开的同一刻明诚反手拧过她的枪,雨伞利落转了个圈,将她抵在身后的墙上。

对面站台有一个人正缓缓倒下去。

是拎着公文箱的汪芙蕖。


“火候够了吗?”明诚歪头问。


他压根不阻止汪曼春疯狂的挣脱。列车被迫停止,对面站台上混乱狼藉一片,九点三十八分,明诚重新戴上黑色皮手套,拎起雨伞向出口的人群走去。他试图在人潮中寻找明楼的影子,不动声色,却无果。他没有收到任何接应的指令,有部分计划被隐去了。

下一秒另一只枪口抵住脖颈。

这次他没有回头,预感铺天盖地而来,熟悉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围困住。

“回头。”明楼说。


他们朝夕相伴的二十八天里明诚有无数机会去推翻这个谎言,没有秘密也没有锁,大门敞开,甚至故意在细枝末节里露出马脚,只等一个探寻,他却错过了所有避免悲剧的蛛丝马迹。

明楼解开他的围巾,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围起来,又轻轻扯过他手里的雨伞。

明诚一动不动,几乎没有反抗的力气,直直盯着他。
“去行动中心找王天风,以毒蛇的身份留下来。”明楼拍拍他,笑容温和退后两步。

“行动结束了。”



6.

明诚在贴身的口袋里摸到那把钥匙,通往一个普通的学生宿舍,来自法国读书的明台。钥匙从明楼手中辗转一趟,最后交付给他。

他们谁也没有回去过。


明诚在行动中心找到王天风,对方坐在监控室里喝茶,闲情逸致,面前是被剪辑过的,和平广场地铁站的监控录像。

“行动是你设计的?”明诚开门见山地吼,一叠文件扔过去,白纸纷纷扬扬。

“我有这么婆婆妈妈?”王天风冷笑,“说话注意点,我是你上级。”

明诚也笑起来,挑眉的神情和明楼学了十成像。

“那恭喜你,王天风。现在我是你搭档了。”

“少给我装腔作势,一个狗屁计划拖了两个月还不干不净,你以为全世界都该成全你那点小情小爱?”

“明楼以前讲你是他手把手教大的。”王天风目光刀剜似地上下打量明诚,嗤笑道,“怎么教成这个样子?”

那一刻明诚几乎匀不出愤怒的力气了,疲惫地看着王天风,拆解开言语的屏障和荆棘,突然能揭穿那张假意刻薄的面容下,同样的疲惫。他俯下身从公文包里摸索许久,小心翼翼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相片,抬手递过去,一言不发。

王天风没有接,脸色白得好像要冲上来和他干一架。

照片上是明镜。

二十岁的明镜,穿着暗红色镶边的旗袍,笑容明艳,眉眼间尚无凌厉之色,是明家大小姐的模样,叫人宁可将全世界拱手相许,只换一段的寻常岁月。可惜老天不换。

“三年前是假死,大姐人在巴黎,被南田盯上了。你去之前,先帮我一个忙。”

王天风盯着明诚半晌,突然笑起来,笑得咬牙切齿。

“真他妈浑得如出一辙。”



汪家集团在行动中心对面的写字楼,中心城区,夜里华灯初上,玻璃幕墙倒影错落。

明诚面无表情靠在角落的墙边,看着汪曼春头发披散下来,歇斯底里地哭喊和嘶吼,面前明楼扶着她的肩膀,安慰显得十分敷衍。

他斜上方九点钟方向,一个监控摄像头滴滴闪烁红光。

“你诉求是什么?”明诚不耐烦扬声道,“一命偿一命?”

好像演员被叫停,幕布突然降下来,两人双双转头看向角落。汪曼春脸色惨白,口红刺眼得仿佛厉鬼索命。连明楼脸色也是白的,脸色阴沉盯着他。

大概是头疼了,明诚想。

“你说你是毒蛇我就信你?”汪曼春狠狠咬字。

“你信不信无所谓。”明诚耸肩,“机会就这一次,你动手还是我动手?”

寂静中监控摄像头的红光显得十分突兀。一星一星,好像翁中捉鳖。

汪曼春扶了扶耳边的通讯器。

她把枪调了个头,懒洋洋塞进一旁明楼的手里,方才的眼泪此时全不作数了,只剩下一脸阴惨笑容盯着她的师哥。

“你动手。”她得意洋洋道。


四十三层楼,窗外万家灯火。

“谁叫你来的?”明楼贴在明诚耳畔,背对监控器的镜头,南田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影子、好像针锋相对,又像难舍难分。

“王天风。”明诚随口道。

“还会扯谎了?”

“跟谁学谁嘛。”

他轻轻握住明楼的枪口,抵在自己胸前,大衣挡住一半的视线,却瞄准得分毫不差。

他仿佛满不在乎地笑了笑,望向明楼的眼睛。

里头是几十年朝夕相伴触手可及的岁月,好像走马灯一样,将他从虚空里托起来,从十岁时逼仄的巷口,三年前昏暗的地铁站,废弃的两人公寓,直到到此时此刻。

“我也舍不得。”明诚轻轻道。



枪声响起的下一秒,监视器里明诚失重般后仰,屏幕蓦地一黑。

又一声枪响。

汪曼春倒下前看到最后的场景是蜂拥而入的警卫,警报声乍响,她的师哥退向另一侧,摆起的衣角指引众人向外追去。而明诚就躺在不远处,仿佛也是一枚被抛弃的棋子。

房间里重又寂静。

直到南田的咒骂声响起来,高跟鞋一笃一笃地跨过他们,然后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倒在地。枪口抵住后脑勺,面前的人左肩洇染出越来越深浓的血迹,钳住她的力气却一点未松动,然后毫不犹豫扣下扳机。

“代我大姐给你问好。”那人轻快道。




7.

明诚醒来时是傍晚。

左肩隐隐作痛,伤口被处理过,绷带一层一层绕下来,是明楼的手笔。没有道理,可他就是知道。

明楼坐在床边削苹果,皮连着皮一丝不断的,温柔又耐心,笼罩在日暮的夕光中,见明诚醒了就把苹果和小刀搁在一旁,俯下身来,左手轻轻遮在他眼睛,把亮光挡了大概。

“再睡会儿,我去关窗帘。”

明诚兀地拉住他。

手上没有多少力气,却拽住他袖口不松手,看上去简直显得惶惑,直到被攥紧的手反过来被握住,拢进一个温热的掌心,对方安抚似地摩挲他的手腕。

“回家了,阿诚。”


“大姐呢?”明诚哑声问,清了清嗓子。

“在外头。”明楼笑,“明台带回来一小姑娘,她现在顾不上你。”

“小姑娘?”明诚也扬眉笑,“上回叫我写情书的那个?”

门外又传来门铃,笑嚷声闹作一团,熟悉的嗓音隐隐约约,然后一声怒骂乍响,王天风的声音隔着门板也听得真真切切。

“明台你他妈给我说清楚!于曼丽怎么在你这儿!”


明诚笑起来,明楼一副要出去干仗的架势,最终也没忍住笑意,只是帮他把输液管的点滴调快了一点。

他们面前是很长很长的前路,身后是尚未清理的沙砾和废墟,悬崖一步之遥,可窗外有燃烧的夕阳,屋里两三方斜斜的日光。


好像是许多年里,终于捕捉到的不贰团圆。
 
 
 
 
 
-END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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